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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6日
永远的大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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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凡军
逢年过节在外地打拼的丰县人回家,在家焦急等待的家人拿起电话总会问:
“到哪啦?”
“到大圆球啦。”
“哦,到家了,我把碗盛好等你。”
这应该是所有在外地工作或短期出差的丰县人都熟悉的对话。
“大圆球”是丰县的地标,因发展需要,今日拆除迁址。
这几天,丰县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这个。借助现代媒体的方便,大江南北的丰县人网上碰面占据头版头条的话题一定是“大圆球”。我不知道北京当年拆城墙及古城门时,北京市民是怎样的反应,见面大概也是如此吧?
大圆球有怎样的魔力能吸引全丰县人尤其是在外地工作生活的丰县人呢?
“大圆球”是它的俗称,相当于一个人的乳名。一个人的乳名通常只有家族长辈及父老乡亲邻里在叫,同辈的发小及同学小时候叫很正常,成人了若再叫那一定是非常铁的关系。一如人的绰号,生人叫感觉是侮辱,会打架,熟人叫则是亲切。我大学同宿舍的八位同学都有绰号,且大都以动物命名,公鸡,蝴蝶,猴子,老猪,男猫,菜包子……快退休了还在叫,无论是网上碰面还是现实相遇。习惯了,不会改嘴了。我的绰号是同舍的老潘给起的,起因是因为三只猫。八十年代初,老家闹鼠灾,于是我和同舍的朱宏趁快放暑假的机会,偷偷离校去了趟他老家江阴。他家有只老猫,下了三只猫崽,我用鱼篓全部给拿了回来。因为没放假,就先放在宿舍里养。老潘很好奇,问我“这是什么猫?”,“小猫啊。”我故意逗他。“我难道分不清大小?我问的是什么性别!”“两只男猫,一只女猫”,我从容而严肃的回答,就像回答学生的提问。哪知话音一落,他仰天大笑,那笑声差点把楼震倒。“猫怎么会和人一样按男女分性别?”“是啊,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称呼的,谁规定的动物性别只能用公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长见识了,就像第一次看到你男爷们还穿条花裤头。”从此“男猫”的绰号就诞生了,这一叫就是近40年。我从未听到他叫过“闵凡军”三个字。有一次,我问他:“你还知道我叫什么不?”他真的一时没回答出来。我插这段往事无非是想说:“大圆球”是丰县人私有的名号,是融化于血液中的一种珍贵记忆和称呼,非丰县人是很难有这种感觉的。
“大圆球”是丰县的城市雕塑,位于丰县城东的丰徐路口出口处。它的正式名称是“托起辉煌”。两个方形底座像两只手,托起的大圆球像是太阳。丰县人还有一个政治意味的解释:两个底座,一个象征县委,一个象征县政府,党政团结合作托起明天的太阳。有意思的是,临近的沛县也有一个同样的雕塑,因为它建的稍晚,所以在此基础上有了改进:下面有四根立柱,分别象征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这样“四套班子”团结合作托起辉煌。丰沛自古一家,都是“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连一个雕塑都能想到一起。
在我的记忆里,丰县的城市地标有三个,按年代顺序分别是三面红旗、凤凰和托起辉煌。因为丰县县城主要是往南和东两个方向发展的,所以前两个雕塑放在了县城南面的丰黄路路口,托起辉煌放在了县城东面的丰徐路路口。
“三面红旗”没有50岁以上的年龄是不知道的,它当年处在现在的解放路和向阳路的路口,即现在的刘邦广场附近。在向阳路的东西两边各建一个很高的四方形立柱,立柱上面各设计了同样的三面红旗,像是丰县的南大门。那时县城小,“三面红旗”以南还属于城郊,进入三面红旗才算是进了县城。“三面红旗”是指“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它是中国共产党于1958年提出的一个施政口号,1960年5月以前称作“三个法宝”,五月以后称为“三面红旗”。“三面红旗”雕塑具体建于何时我不知道,但肯定是1960年之后。我姥姥家住丰县吴架子街,小时候经常随母亲进城,尤其是1968年后,姥姥生病卧床不起,母亲要伺候姥姥,直到1970年去世,这两年我跟着母亲几乎常住在姥姥家,所以对三面红旗很熟悉。那时进城都是步行,15公里感觉很远,每到疲乏的时候,母亲总是鼓励说:快看到“三个红旗”了。母亲没读过书,不会用量词“面”,所以总是把“三面红旗”说成“三个红旗”。每听到这个词我就像打了兴奋剂,浑身就来了力量,支撑着再走一段路,就这样在不断的激励和鼓舞中走进姥姥的家。因此“三面红旗”成了我童年时代的精神图腾。
“凤凰”雕塑建于90年代初,原位于人民路和向阳路的十字交叉口中心。传说凤凰曾落于丰县,所以丰县县城叫“凤城”,以凤凰作城市标志理所当然。说实在的,这个雕塑不算成功。它两翼收拢,头部向南,很安详的样子,不但没把凤凰的精气神表现出来,甚至凤凰的外部特征也没雕刻出来,只是看着像个大鸟,所以在丰县很少有人叫它凤凰,都称它“麻嘎子”。但无论怎样,它确是那个时代的城市地标。在丰中工作时,一次几个同事喝酒,一人喝多了,找不到东西南北,醉醺醺地给我打电话:
“凡军,我找不到家了,不知在哪里。”
“你附近有什么大建筑?”
“我离大麻嘎子不远。”“哦,那你走到大麻嘎子跟前,我去接你。”
很快在麻嘎子面前找到了他。
随着城市的发展,当年属于城郊的人民路向阳路路口,现已成为名副其实的闹市,随着车辆的激增,麻嘎子渐渐成为交通的瓶颈,随后就拆除放在了老招待所的院子里。今天,托起辉煌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地标见证了时代的发展,地标的搬迁成为时代发展的标志。
大圆球对于我还有比“三面红旗”和“凤凰”更亲切一层的理由,这是最近才知道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的县委书记去深圳考察,到了福田保税区门口看到了圆球,说这个不错,老家也要搞一个。当时在深圳工作的冯清华陪同考察,就把相关资料给搜集好寄了回来,不久就建成了,而参与建设施工的是洪田华。他俩都是我在宋楼工作时的学生。所以,圆球的拆除我有更多的不舍,但为了家乡的建设发展,我依然点赞。
建筑总是与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社会发展、文化艺术等相关联,是构筑社会与个人的历史意识的重要元素,没有历史的城市就无法满足人的情感需求,这也就是世界各国为什么不惜代价要保护古建筑的重要原因。建筑还见证了一个民族一个城市一个乡镇的文明历史,蕴含了它们的文化密码,因此它也就成为一个地方的人们的精神寄托,没有了文化内核,再现代化的建筑也不过是冰冷的钢筋水泥的技术堆砌。这大概就是丰县人为什么如此关注“大圆球”的内在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