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云

在这个“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的暮春时节，菜场归来途径街市与公园，不由喟叹时光驹驶，昨日举目四望还是“花在枝间俏”的满目绚烂，可如今已到了花意阑珊的“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春夏交替之时。

行至堤岸一林间，往年最喜徜徉于此，欣悦无比地抬眸细赏海棠的娇然灼丽，它们在轻风逶迤间花骨袅袅，摇曳俏绽。因园内修葺已许久未去，似走迷宫般七弯八拐绕路至此，一树树海棠已是“绿肥红瘦”，再加昨夜“雨疏风骤”，此时落花满地，枝间只剩零星的几枚残瓣。回眸是临水挺立的几株樱花树，节令徙转它们已到落幕时分，风过处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若万千蝶儿，又如纷飞的雪花在轻风中飘飞漫舞。我沐于这香馨烂漫的“樱花雨”中，细小如羽的花瓣滑落肩头，亲吻着我的脸颊与发髻。它们随风飘落于碧波之上，与顺流而飘的迎春花瓣不期而遇，那灿黄娇粉起伏飘逸的“水中花”，旖旎唯美地浸染着满堤碧水。

目及之处，水畔堤岸落红满地，让人望花则情伤于花了。思绪也穿越千年被宋祁的那首《落花》引领至宋朝，“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沧海客归珠有泪，章台人去骨遗香。可能无意传双蝶，尽付芳心与蜜房。”这人心自然之音，让人在濛濛烟雨万点飞红中，看到一位倚栏而望惜花感伤的女子，忆起故人，她与残花共伤悲。落花似在悠悠袅袅的曲调间盘旋漫舞，它像化了半面妆容的寂寥女子，将满腹酸楚尽撒珠泪，那繁花退去悲凉袭来的落寞孤寂，让人喟然怜惜。章台人去花虽谢，可残香犹存情绵绵，两只“鸳鸯蝶”翩跹于落花里，卿卿我我地酿着香甜的蜜。这悲喜人间，总有一抹情愫让人倾然心动。

随莺歌雀鸣之声回眸望去，“林间红樱始盛开”，那满树硕大的红粉花瓣在绿叶簇拥中，仙气飘飘又雍容华贵，正恨春无觅处，不曾想却藏于这关山樱的满树繁花间。不远处阿婆正带着小孙女在林间玩耍，花蝶儿般灵动俏娇的小姑娘突然惊呼：“阿婆快看，那小红果太可爱了。”寻声望去，红叶梅花落处已缀满了一粒粒小果实，它们在熠熠阳光里发出宝石般璀璨光泽。落花岂是无情，它是幻化了一种方式在延续生命，而自己又化作尘泥去滋养根系。正如那对孙女呵护有加的老阿婆，一聊方知，身为警察与教师的儿子与儿媳，为工作忙得早出晚归，难以孝老亲幼，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依然为祖辈辛苦忙碌。

正凝望堤岸那翠绿如蝶的嫩柳新叶，一阵骤雨突降，溅起满池涟漪，雨水打在池中毅然傲挺的残荷上，它们如美人迟暮，沧桑中却有一种凌然风骨。池畔林间，紫莹莹的诸葛草落花满地，颇有些“潇湘仙子”情结的我，也将满腹心语尽诉落花间，情思缠绵而意犹未尽，不由得轻叹一声，落花亦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