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燕

很喜欢汪曾祺的一本散文集《食事》，他用一支淡笔，抒写出存留心底的人间至味。汪曾祺不仅是一位作家，更是一位地道的美食家。无论是家常小食，还是地方风味，甚至一碗热汤，都能在他的笔下，具有一种闲情雅致之美。这些生活中琐碎的小吃，他信笔写来，仿佛即性偶得，却让人读出人性的温暖与朴素。这种淡淡欢喜，享受美食的人间烟火气，仿佛拉近了作家与我们这些平凡人的距离，读来感觉亲切生动。

他描写塞肉回锅油条，咸鸭蛋、汪豆腐、阳春面、虾籽豆笋。记得小时候，读他写的筷子一戳就吱吱冒油的咸鸭蛋，就流口水。他写汪豆腐：“汪豆腐是将豆腐切成指甲盖大的小薄片，推入虾子酱油汤中，滚几开，勾薄芡，盛大碗中，浇一勺熟猪油，即得。叫它“汪豆腐”，大概因为上面泛着一层油，用勺子舀了吃。吃时要小心，不能性急，因为很烫……一烫抵三鲜。”因着这些文字，我特意去了趟高邮，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汪豆腐和高邮咸鸭蛋。

我喜欢看江南小镇的弄堂口，夜雨初停的早晨，早起的行人，沿着河边的石板路缓缓的地走。街边卖馄饨的女子，着一身蓝印花布，用着如唱歌般温柔的语调，一边麻利地包着馄饨，一边介绍着：“我家的馄饨皮薄馅大呢。”你被那青花瓷碗里晶莹剔透的馄饨吸引，就不由得坐下来，一边看着河里摇动的船橹，听着摇船大叔哼唱的歌声，一边等着馄饨。不多时，一大碗馄饨端上来，配着虾皮和紫菜，尝一个，果然皮薄如纸，馅香喷喷的。早餐摊上，不大功夫就来了很多当地人，都是老主顾了，来了直接喊“一碗馄饨”，然后就开始相互闲聊了。水乡的清晨，雾薄薄的，飘着，中间夹着馄饨的香气。每每回忆江南，总会想起那个小弄堂，想起那碗飘香的馄饨。

无论我走得再远，最喜欢吃“妈妈牌儿”饺子。那是独特的“亲情密码”，曾经走过天南海北的地方，也吃过名贵的海鲜饺子，可是妈妈包的饺子的味道才更具有“烟火气”。妈妈包饺子有自己的绝活儿。哪怕家里有十个、八个人等着吃饺子。妈妈一个人也能很快地搞定。她麻利地拌好馅，不咸不淡，香气四溢。待到开始包时，只见她的手翻飞着，瞬间一个饺子就成形了，且昂首挺胸，俊美无比。待一锅饺子煮熟，你吃一个，香醇而美味，那是独有的“妈妈”的味道。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想念那碗饺子的味道。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人间的烟火气，似乎总是与美食息息相关。味蕾的记忆，似乎也与那个地方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无论生活如何艰辛，经历怎样的磨难，可是，只要我们心存快乐，就能始终发现美好。就像汪曾祺曾写下：“黄油饼是甜的，混着的眼泪是咸的，就像人生，交织着各种复杂而美好的味道。”

人间至味是清欢，而清欢中，也夹杂着一种美食带来的烟火气息，一杯一碗藏着生活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