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杰

早上，妻子从咸菜缸里捞出几棵青青翠翠的咸菜，用水泡了，洗净切细，与五花肉一起红烧。咸菜烧肉是一道极好的家乡菜，清香混合咸香、肉香，绵远醇厚。闻着厨房里飘散的特有鲜香，我的心也变得轻轻柔柔，仿佛回到儿时，围着锅台，盼着母亲先搛一块大肉给我尝。咸菜烧肉，贫穷年代的至味。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是家乡人的习俗。这新咸菜是小雪那天腌制的，家里的干咸菜还剩一些，新咸菜就纷至沓来，简单的乡村日子，时时藏着不经意的美好。

雪里蕻是村里人家长的，草绳捆扎着，茎细长嫩白，叶淡绿清新。买来几大捆，用水洗净，挂在绳子上晒去水分再腌制。家里有一口祖传的腌菜的大缸，一直没舍得扔弃。腌菜前洗净晾干，将雪里蕻一层层码在缸里，每层都撒上盐，大概10斤菜用1斤盐不到，临了压上石头或砖块。隔天需翻缸，就是将缸底的咸菜翻上来，不断揉搓。大概一两天就有卤水渗出，十来天，新咸菜就可以吃了。每年吃不完的咸菜，可以捞起来放进大锅烧煮，洗净稍晾晒，细细切碎，铺展到竹匾里，完全晒干后放进塑料袋中保存，放一年都不坏。干咸菜烧肉，别有风味。

这新咸菜便是今冬最新吃到的咸货，从前的人家除了腌制雪里蕻咸菜，多半还会腌制萝卜干。萝卜干搭稀饭是清贫岁月的标配，从前出门学手艺，叫做“吃三年萝卜干儿饭”。现在腌制萝卜干的人家并不多见，可见生活越来越富裕，日子越过越好了。

小雪之后是大雪，北风嗖嗖地吹，天气越发变冷，腌完咸菜腌咸肉，乡村大戏继续上演。腌制的肉类品种较多，猪肉、鸡鸭鹅、鱼等家禽畜类水产品皆可腌制。我们这一方，冬天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挂着的咸猪头、咸猪排、咸猪肝、咸猪尾等。腌肉同样需要缸，新鲜的肉类直接擦上盐码进缸中，讲究的人家会将盐与花椒八角等调料一起炒热起香再用。大概一个礼拜，将腌肉一块块挂起来晒，接受暖阳的爱抚，吸收阳光的精华。那些腌制的咸肉，经太阳一晒，油光水亮，咸香阵阵，是冬日乡村顶诱人的场景。晒上几天，就将咸肉挂在屋内的通风处阴吹，风干的岁月，滋味悠长，让人怀想。

我家已经腌制一些咸货，估计十天半月就可以尝鲜了。红烧咸鱼，味道特别。咸鸡、咸鸭、咸鹅等煨熟做凉菜最好，腊香满满。咸肉可与大蒜、蒜苔炒，可与青菜烧，咸肉河蚌烧汤味道极妙。最爱蒸咸肉，薄薄的肉片，瘦的暗红，肥的晶莹剔透，咬一口颊齿留香，说不出的好。从前舅舅家每年都腌制狗肉，过年去拜年总能吃到，那可不是一般的香。

咸货虽香，不宜多吃。现在人讲究健康饮食，腌制咸货的品种和数量确实没有从前多了。不管怎么说，咸货飘香的乡村依然是温暖的乡村，没有咸货的冬天还叫冬天吗？

冬日咸货滋味香。咸货，不仅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它温暖了清贫的岁月，它藏着悠悠岁月的过往，与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