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红梅

斑驳的灰墙上，蔷薇的藤蔓攀着竹架蜿蜒而上，将铁锈色的门环都染成了淡粉，仿佛谁打翻了胭脂盒，把整条巷子都浸在温柔里。

邻家奶奶踮着脚修剪花枝，竹篮里躺着几枝带着晨露的蔷薇，粉白花瓣上还凝着星星点点的光。“囡囡。”她笑着递来一朵，“插在窗台好看。”花茎上的小刺蹭过掌心，痒丝丝的，却舍不得松手。把花插进玻璃瓶，整个屋子都鲜活起来，连阳光都变得香甜。

放学后最爱蹲在花架下。细碎的花瓣落在课本上，像是谁悄悄画的书签。偶尔有蜜蜂“嗡”地掠过，吓得我急忙缩脖子，却见它一头扎进花蕊，毛茸茸的身子沾满金粉。隔壁的白猫总爱蜷在花影里打盹，尾巴扫过垂落的花枝，花瓣便簌簌飘落，给它披了件粉白相间的纱衣。

蔷薇架是天然的舞台。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折下的花枝是皇冠，掉落的花瓣成了宴席。我们用草茎串起花瓣，挂在脖子上当项链，互相追着跑，惊起一地花雨。有时玩累了，就倚着花架数蚂蚁，看它们排着队搬运花瓣碎屑，像极了童话里的小精灵在筹备盛宴。

雨天的蔷薇别有一番风情。豆大的雨点砸在花瓣上，粉白的花朵微微颤动，像是害羞的小姑娘。放学的路上，总能看见几个孩子举着荷叶当伞，在花架下嬉笑打闹。积水里倒映着蔷薇的影子，随着脚步晃动，恍惚间分不清是花在水中，还是水在花里。

后来搬家到了高楼，再也不见爬满墙头的蔷薇。偶尔在花店看见单支的蔷薇，娇艳却失了灵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那日，路过老街，远远望见那片熟悉的粉白，藤蔓依旧沿着竹架肆意生长，花香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记忆突然鲜活——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精心修剪的盆栽，而是那些在岁月里自由舒展，伴着蝉鸣、笑语和月光生长的蔷薇。

风又起时，满架蔷薇轻轻摇晃，花瓣落在肩头，恍惚间回到了那段无忧的时光，连呼吸都染着甜甜的香。